寂静河小美

柳竹居士

寂静河小美

长汀县河田中心小学   刘中华

2020年3月26日夜10点至3点作

“爸爸，我要去学校玩嘛，求求你了。”临到饭点了，年仅两周半的小女又抓着我的裤腿，缠着我要带她去我工作的河田中心小学玩，而我也必每天带她进去玩耍一次，河田集镇没有公园，没有景点，在小女心中，离我店百米外广阔的校园处处充满趣味，那里，是她的乐园。
一场席卷全球的新冠状病毒疫情，令2020年的春季开学时间一推再推，本该已热闹的河田中心小学(简称“河小”）同着全国无以数计的学校一样，在特殊时期却沉蕴出一种寂静的美。
进入校门，左边围墙下的花圃中竖立着一块巨石，石上刻着习总书记对水土保持工作的殷切提醒：进则全胜，不进则退。巨石后面是纤纤竹丛和一棵桂花树，阳光把竹影投照在石头上，极像郑板桥的墨竹图。
带着女儿沿着左边的墙跟慢慢开始游玩。围墙上悬挂着一块块水土保持、环境保护方面的宣传画。我指着“植树节”这张左下方的大小蝴蝶问女儿：“这些是什么呀？”女儿第一次的回答就令我很惊讶很满意，粉色又大的那只她说是蝴蝶妈妈，大而黑的是蝴蝶爸爸，不大不小的是蝴蝶哥哥、蝴蝶姐姐，小的是蝴蝶宝宝，在没人教她的情况下，她能根据大小与色彩辨别称呼，可谓聪明。我又指着“世界水日”这张的动物叫女儿说名字，女儿也准确地一一说出：“松鼠，斑马，老虎，长颈鹿，骆驼，大象，乌龟。”
阳春三月，校园的墙根下随处长着花花草草，最常见的是黄鹌菜，黄鹌菜又叫野芥菜、黄花枝香草、野青菜、还阳草、黄瓜菜，它是一种稀罕的野菜，黄黄的小花，如秋天的小黄菊，盛开前有白色冠毛，尤似蒲公英的种子。鬼针草是白色的冠檐五裂花瓣，花落后顶端是细针样的灰色芒刺，针尖是三、四根倒钩刺毛，人或动物一过，刺毛便粘到衣物或毛皮上，要很小心才能拔下来。
围墙下正走着，花木丛边，忽然女儿惊呼：“爸爸，蝴蝶，有蝴蝶。”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到一只白色的蝴蝶在树叶上憩息，我忙用手机拍视频，记录下我与可爱宝贝的精彩对话——
我：“你说蝴蝶在哪？”
女儿手指蝴蝶：“蝴蝶在这！”
我：“哦，蝴蝶，我会怕！我会怕怎么办？”
女儿：“不怕，我会保护你。”
我：“保护我啊，哇，我甜宝会保护我是不是？”
女儿跨腿张手对着蝴蝶作拦住姿势：“我挡住蝴蝶，挡住蝴蝶不许动!”
我：“哇，挡住蝴蝶不许动是不是？”
女儿肯定地一边对着蝴蝶一边指着我说：“蝴蝶，你不许动我的爸爸！”
我高兴地笑着表扬：“哇，不许动我的爸爸，我甜宝会说出这样的话！”此刻，我瞬间觉得——女儿已经长大了！懂事了！我在笑声中感动得湿润了眼眶。
最漂亮的当然是紫红的杜鹃花开了，你看学区办公楼左边那个杜鹃花圃，先是这儿一朵，那儿两朵，进入农历三月后，便哗地一夜之间满圃满圃地盛开了，一簇簇，一丛丛地在春风中摇曳出动人的风姿，彩色的大蝴蝶扑闪着美丽的翅膀飞来了，“嘘，不要说话！”这是女儿食指放在唇边叫我静下再靠近蝴蝶的要求。蜜蜂钻进花蕊内专心致志地采蜜，那是它的工作，即使我们近在咫尺它也毫不惊吓飞走。
假期太久了，春雨春阳催生着树枝上的叶尖或绿或红，而香樟树虽然是四季常青的，但一阵风吹来，总要簌簌地落下几片红彤彤的叶子，也有红、黄、绿相间的绚丽。满地落叶，相比平时学子们勤扫后的干净，现在却撒出了一地的丰盈，散乱中充满趣味，那深红、浅红、金黄、黄绿交互，片片落叶都是一枚艺术品，俯蹲下细瞧，针尖大的蚂蚁在叶间疾行，忽然钻进一片叶底，俄而又从叶边探出头，急急地前进。水泥缝中有一只死去的苍蝇，缺了一片翅膀，女儿用小树枝划翻着它僵硬的躯体，似乎在希望它的复生。春雨绵密，如酥油如甘露，湿润着校园的一草一木，鸟儿在枝叶间啁啾，那欢快的叫声引来远处另一只鸟儿的呼应，一时间，“叽啾，叽哟啾，啾啾，叽叽啾……”鸟儿们用婉转的歌喉高唱出多情的恋歌。
鸟儿们衔来百千根枯草，圈垒成碗状鸟巢，我一直佩服小鸟的筑巢能力，这是些特有恒心的精灵工匠，凭着一嘴双爪，执着地把一根根草叶衔来这繁花绿叶间的枝桠之上，轻轻地放，耐心地梳理盘叠，终成一个栖身的小窝，风吹雨淋日晒，鸟巢蓬松疏散了，根根白草斜乱不整地插放着，鸟儿又得整修固实。鸟妈妈生下一窝小蛋，孵化出几只颤抖着柔弱身子的鸟宝宝，为了喂养它们，鸟妈妈忙碌地飞翔在田野草丛，寻叼回食物哺育嗷嗷的后代，小鸟儿吞下的每一口都是鸟妈妈欣慰的希望，天下所有动物母爱的光芒都暖人心尖……
日复一日的叶子落地后日渐枯萎，一阵疾风扫来，落叶在操场上一浪浪翻滚，犹如万人马拉松启程的瞬间，满铺成一地的蝶儿。砖坎之下，落叶聚成一条长线，小女喜欢用脚一路哗哗地踢过去，散的是落叶，喜的是童心。
将军楼右侧地面，有一段转折的铝合金栏杆，女儿喜欢我在这儿绕来绕去地追她。今天却不一样地想出一个玩法。她见地上有几个圆纸片，便叫我当顾客，她当老板，做起买卖购物游戏。她递给我一个圆纸片说：“老板，给你币票，买东西。”我接过来，一边说“好的”一边拿几片漂亮的红树叶给她，她转过身子走开一步，忽然回头，传来一声礼貌语“谢谢老板！”我赶紧回道“不用谢，欢迎下次光临。”
运动场分为篮球场与足球场、跑道，别以为看着单调无物，那也是女儿开心的佳所。雨过天晴，篮球场留下一滩滩大大小小的水洼，小女喜欢学着小猪佩奇在小水洼上跳来跳去，你看她，先站定在水边，弯腰挥一挥小手臂，再猛地一蹬腿，便又跳过了一小滩水，只有一次因为尝试跳较大的水洼，没跳过，踩水滑倒了，哭了一分钟鼻子。春阳正盛，蜻蜓在运动场上成群底飞，交配的蜻蜓层叠着身子相飞相随，时而勾下尾巴在水洼上点一滴水珠，又攸忽闪离，女儿总叫我与她捉赶蜻蜓，我们哪儿是敏捷精灵的对手，即使手即将碰到那明亮的翅羽，也抓不住蜻蜓一根毛发，然而纵然是明知的徒劳，我也会和爱女一起奔跑，以满足她那份追逐玩耍的童趣。小女捡到了一截铅笔，不小心掉到操场外易制块水泥板之间的排水沟中了，我找来两条树枝，趴在那里小心翼翼地把铅笔夹起来，失而复得，女儿欢快地说了声“谢谢爸爸”。
而篮球架的底座是绿色的座板，光滑整洁，我与女儿常常脱鞋上去玩，白天，看细小的蜘蛛在铁架间拉丝牵线，看蚂蚁小虫在铁板上爬来爬去，到边沿后忽然掉下去，待探出头去找，却没了影踪。黄昏，一群蚊子在我头上盘旋，女儿惊叫着叫我快跑。入夜，皎洁的月亮从东方升起，星子在夜空中忽隐忽现，仰躺在篮球架底座上，我与女儿数着星星，女儿叫我抱她爬上三角支杆上，高楼上三、四个强光灯把我父女变型的身影映照在竖板上。不远处树桠间忽然传来一声鸟叫，惊吓了小女，她拉着我说“爸爸，怪兽，怪兽来了，我们回家吧！”
穿过连体教学楼底下的宽阔过道，后面是新建成的一个漂亮花园。一条弯折的木质长廊典雅美观，一个小巧玲珑的亭子飞檐翘角，花园中小径成三岔分伸，也把花园分成三块，小花园遍植花草，小桂树的枝头生长出嫩红的叶片，红花檵木像一个圆球，开满无数小剪般的紫花，不娇艳，但也占尽一隅的春光。楚留香歌有七律《红花檵木》云：

檵木初开思杳然，因花造字古来鲜。

风吹红树层林艳，雨润丝花翠枝甜。

水畔红裙飘短棹，湖中倩影荡长船。

夜深人静谁与伴，同倚曲栏望月圆。

“夜深人静谁与伴，同倚曲栏望月圆。”都说女儿是上辈子的情人，幸好，好几个幽静的月色下，我有“小情人”与我为伴，徘徊在淡香的红花檵木前。
几个大石头或如馒头、面包或似老翁、仙桃，花园的建成给我们学校增添了不少秀色，我结合我校水土保持的办学特色与习总“进则全胜”的教导语，给小亭取名为“进胜亭”，也寓意学子们只要勤奋进取，必能取得胜利。
校园内，花草在石缝、地砖缝、台阶缝、水泥烂窝、排水管口，甚至在旗台上细如发丝的玻化砖缝隙间，也能长出一棵肉眼可见的小小草，我不得不感叹生命力的倔强，有水有春风，遍地是花草。我想起金铭演唱的琼瑶电视剧《青青河边草》插曲《我是一棵小小草》：“我是一颗小小草啊，家在何处不知道啊。路儿弯弯到天边啊，爹娘何在不知道啊，小草啊小草，啊，小草啊。桃花开呀杏花落啊，小小草啊不甘倒啊，一夜风雨滴滴落啊，小草啊小草，啊小草啊”，歌声凄美，多愁善感的我每次聆听都黯然落泪，天下凡人凡草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他（它）们长寿者如古松老柏，千年青翠，脆弱者如初芽细草，一足踏亡，命运无常，只在那曾经的呼吸，哪怕是一晨的清气，一缕的光照，也无愧于须臾努力地活着。
“哦，有姐姐在跑步。”女儿告诉我。那是年轻美丽的宋丽清老师回校度假久住。他丈夫在外乡镇政府上班，工作常下村，没法陪伴她，回娘家住了些日子又怕别人说闲话，于是回到静静的校园居住，等开学，她自己煮饭洗衣，看书学习，跑步锻炼，晨听鸟鸣，午赏花艳，暮看燕飞，夜辩星辰……在静谧中享一份安宁，在平淡中品一阙雅逸！
除了我之外，每天到校的还有李丰元老师，他爱锻炼身体。为了离校更近，他与妻子方金玉老师干脆把房子买在新校门20米外，他们成了家离学校最近的老师。
河小的静美，是蓝天投影到水洼上的一片白云，是微风吹拂到花草上的摇摇舞姿，是飞鸟互停在两棵树上的一声啼唤，是落日染红了西天边的一抹残霞，是蜘蛛穿梭在扶栏间的一条丝线，是春雨滑落到树叶尖的一滴水珠……
要回家了，我与女儿走在深红色的跑道上，女儿作离开前最后的指示：“我们来跑步”。随着女儿一声快速的习惯性口令“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开始……”我便装作撒腿飞跑的样子伴随着女儿飞向校门……
1991年秋，我19岁长汀师范毕业，在本镇车寮小学仅教了半年，便于1992年春调入河小，一直任教至今，长长的28年，我没有离开过河小，我看着河小由老矮房一步步变成恢宏的连体楼，看着泥地板变成砖铺地、塑胶运动场，看着新学区办公楼、少年宫楼、教师宿舍楼的巍然崛起，陪着学校度过诞辰百年的庆典，陪着一批批新生入学、一恍六年又离校升学，岁月催白了我的头发，雕刻出我额上的皱纹，曾经有出外校任校长的机会，曾经有上城转行的机会，我都婉拒了，河小之我，不仅是我谋生工作之所，在假日课余，更是我安宁静心之地，在此，我娶妻成家，生儿传后，现在儿子已大学毕业了，过几年女儿也将在此就学，这里也是我们一家人常临的港湾，青春，韶华付此，中年，风雨已过，将老，想必我也频频访来。
河小，你过去的沧桑，我已亲见，河小，今日的靓丽，我也领略，河小，将来的辉煌，我能看到，河小，假日的静美，我正清赏！有缘，我既已调入此校，此生，我必将缠绕于您！
河小，我感恩您！

把酒祝东风1

好文，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