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旧事（原）

张旭 · 发表于 2012-1-9 09:26:53

陈年旧事
我遇到的北京人学雷锋
  事情发生在1966年。那时全国发生文化大革命，这个被历史定性为“十年浩劫”的革命,曾经使十多亿国人身心疲惫、国民经济倒退的历史事实，本不愿提及。其间，我们也经历了一些有意义的小事，如今捡拾起来让有兴趣的人了解一下。
  那年，四、五月开始就不能正常上课了，九月份基本上停课闹革命。九月上旬有消息传来说，叫我们去北京串联。“去北京见毛主席”。这在平时只能是战斗英雄、劳动模范才能有的资格，怎么也不会轮到你们这些没名没色的学生。大家都怀疑这条消息的真实，听到消息的那个晚上虽然有些人作梦上了北京，但是，没有一个同学认为能够成行。
  9月13日果然好梦竟成真。我们长汀一行90个学生和二个老师一个校医，取道永安坐上厦门开往北京的学生专列。上车后，我们这些山里的孩子自打生下来没见过火车，一下坐上了直开北京的卧铺，惊詑于火车内各项设备“哇”地一声大呼小叫起来，都是没出过远门的人。
  经过三天三夜的折腾，我们在永定门火车站下了车。旁边不远处设了一个很大的接待站，负责按排学生在北京的食宿。我们一边等待着按排,一边在马路边大声唱着那时流行的“大海航行靠舵手”、“造反有理”的歌。照顾我们这些老区来的红卫兵，给按排了一个最好的住处：位于西长安街第一个路口“六部口”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水利部水力电力建设总局。大门的正对面就是中南海的红墙。
  还在火车上的时候，带队的干部便宣布了到北京串联的纪律，一再强调外出纪律。可是，当载着我们的大客车缓缓通过天安门的时候，大家按捺不时心头的兴奋在车内不由自主地喊起“毛主席万岁!”。那个年代北京天安门在大家心目中是那么地神圣，时时刻刻唱在嘴里“我爱北京天安门”的歌。一下子真真切切地在面前出现，撩拔得心痒痒地恨不能立即下车玩个够。
  我们下住的地方，门口24 小时有两个荷枪实弹的解放军在那站岗，没有出入证不能进出。住进电力建设总局，我们目光所及都是我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场景，每个房间装有电话；马赛克地板；厚重的天鹅绒窗帘；跟河田澡堂一样大美仑美奂的浴池，让我们这些从没见过世面的小孩看得瞠目结舌。在发出入证的同时，带队的干部又一次强调了外出纪律。
可是，晚上九点钟一过，全队有六七个同学偷着出去逛大街了。到了十点查房竟然有五个同学没有回来。这可非同小可，害苦了带队的干部。他们象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趟又一趟从住处往大门口走来走去。嘴里不时嘟囔着“这怎么办”。后来他们分三批直至凌晨三点、四点三个北京三轮车工人送他们回来的。他们都是出去时匆忙，连住的单位叫什么名称也没问清楚，只记得天安门过去一条街，害得三轮车工人拉着他们一路找一个通霄找回来。带队干部一迭声说“谢谢！谢谢”三轮车工人平静地说“不用谢，以后出门要记住自已的住处！”忙了一个通霄，一分钱没拿自顾自回家去了。

我们住进单位后，电力建设总局成立了“家属学雷锋服务队”。白天，总局的二部大客车拉我们去“北大、清华、人大、中宣部、文化部等单位串联、看大字报。家里面，家属们到我们的房间收集头天换下的衣服、鞋子、袜子、订记好从那个床位收来的。一一洗净、晒干、天气不好时拿到锅炉房烤干，破的给补整齐。那个年代凭布票供应衣着，大家衣服很少没补丁的，我们很多人的衣服都经过家属们用缝衣车认真缝补过。傍晚时分，回到住地，拿起经家属们用心洗、补、熨、迭好的衣服、鞋、袜。一股暖流在心中升腾。
机关工程师们也不甘落后。在机关理发室挂出了“学雷锋免费为红卫兵理发”的牌子。我们进进出出常在那路过。里面电风扇、理发椅、大镜子、还有电推子、电吹风等等，这些都是长汀小城镇还没有见过的东西。我想，既然家伙那么充足，手艺也不会差吧，去享受一下不要钱，又能一边理发一边吹电扇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于是我做了他们理发实验品。没想到，这些工程师们到国外去搞水电设计那么厉害，却不会理发。我叫他们给我理平头，没想到他们给我七弄八弄越剪越短，只能理光头。那个年代光头是很不光彩的。工程师只能赔我一顶军帽戴着遮丑。无独有偶，我的一个同学也进去理发，刮脸时把他的一只眉毛给刮没了，下不了台时，只好帮他另一只眉毛也给刮了，另外给画了两个假眉毛。

事情过去四十六年了，现在回忆起来还是历历在目。人生如梦，岁月如梭，时代从精神至上变成了利益至上。不管时代怎么变化，北京人曾经对我们的好，是不会忘记的。三轮车工人现在还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