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园漫笔——百草堂

官鸿 · 发表于 2012-11-30 10:34:04

百草园中的日子是散漫而无序的。日脚就如我房前屋后肆意疯长的野草，无琐事驱逐之忧，进退自如，自由率意。

说到野草，百草园若无那些野草或野草们被“精心”修剪，将是何般光景？我难以想象。整齐僵硬、了无生气的百草园显然是我所不愿看到的。其实，草儿们只要不“入侵”到我的草堂之内，其余地方我都交给它们了。上房攀墙，这点小事，是被允许与纵容的。只要它们乐意。

草儿们远远站着，静默一片，似乎没有什么动静，然而一旦我动用所有官能将其进行仔细比对时，我就会发现事实上并非如此。去年坎儿上的草，如今已经长到短坡顶上了，头一年仲夏尚踌躇在小溪之畔的小家伙们，第二年开春竟已大胆地趟到对面山壁上了。何止是没有动静，动静很大，超乎我的想象。这个发现让我着迷不已，以致于我愿意从我珍贵的有涯生命之中抠出许多时间，仔仔细细地研究它们。看它们如何狂野不羁地从门前漫过，如何将百草堂严严实实围住，之后，径直向北，又兵分两路，过木桥下浅溪，攀上乱石，最终顺到对岸，消失于我视野所不及的拐角。

说实话，草儿们滋生的任性对我的出入草堂造成了一些影响，不过我认为这只是小事一桩。多年漫步的经历，已将上天赐予我的官能打磨得日趋精细，我早已学会了如何通过草色深浅、密度、以及风向、位置等等，从草儿们密集的脚步当中分辨出路，自由穿行。很多时候，我更像一头山间的兽，一头扎进草丛，让自己消失一阵，又悉悉索索在相隔甚远之处重新现身，继续前行。我很享受在绿海中“潜行”，每次进出百草堂，我都有一种被探幽的未知所包围的感觉。我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像扎猛子，如鱼得水。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甚至终日与它们蹲在一起，从它们的高度向天空打量，又从无数草根当中向外窥视，在一种朴实低调的视角中，我见证了卑微平凡与狂傲不羁交织，难分难解，一如这草的狂野。

在百草堂，有时不免会觉得日脚为野草所羁绊，悠长绵软，原地不动。可再细看，并非不动，那只是因为旧的“脚印”尚有余温，新的“脚印”又叠于其上所致。同样地，常年漫步于百草园，似乎并未踩出足以令我值得夸耀的痕迹，可我发现我的脚印已在草地上“叠”出了一条小路，纤细而绵长，就像一条浅白色的绳索，虽看上去灰尘扑扑，却结结实实，毫无孱弱之态。它一头伸向山林之外，一头系于百草堂。

更有一次，当我爬上草堂后坡松树最高的枝上俯瞰百草园的时候，我有了更加惊讶的发现——这个我终日用脚耐心创作的“作品”，居然像极了木船后面拖出的白色细浪，而那徜徉于狂野绿海中央的静谧小船，正是我的百草堂。

2012年11月7日星期三于深圳百草园

2012年11月29日星期四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