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匆匆——食堂印象

张旭 · 发表于 2013-1-28 18:43:18

岁月匆匆——食堂印象

   岁月匆匆，虚度六十多个年头。经历过一些变化。有些事，现在的年轻人闻所未闻，没事时整理一下，让后辈们知道一些，可能会更加珍惜现在的生活。
   我说的食堂可不是现在单位办的食堂，是回忆当时全国都上下都办的人民公社食堂。最先接触食堂是1958年的年末的一天，去黄田背接柴担，经过黄田背食堂门口，一个村里的年轻人从食堂门口出来，手里抓二根还冒着热气的地瓜，问我要不要，不要就丢溪里去了，刚刚是肚子饿的时候，接过表示感谢后，囫囵呑下，肚子里一下子有了饱的感觉。当时立刻想起老师说的共产主义吃饭不要钱的美好生活就要到来了。从今后，家里就不要去上山砍柴了，放开肚子吃饱饭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事呀。当天晚梦中还笑醒了呢，以后天天问母亲我们什么时候能吃上食堂，母亲没好气地回答：“吃个鬼。”过了个十来天，母亲终于回家来说后天去吃食堂了。我高兴的跳起来，“吃食堂啰，吃食堂啰。”母亲脸上丝毫看不出丝丝轻松的样子，倒是一脸愁容。真的弄不懂大人的心事，吃饭不要钱共产主义到来了，怎么不高兴。那个时候我在街上看到墙上用石灰刷上斗大的美术字“共产主义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桥梁！”老师在课堂上这样讲共产主义的。说共产主义是‘各尽所能，按需分配。’如果你今天你想吃苹果，你就可以到果品店里拿苹果。实现电气化，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教室里的同学们“哇！喊起来，我要共产主义，我想吃苹果。”其实那年代苹果真的闻都没有闻过，只在电影里看见过。老师一来上课，大家问老师，“我们什么时候是共产主义”，老师回答说“只要你们好好读书，快了，快了！”在这种思想指导下，好些日子我都在作共产主义的美梦，甚至去街上看昏黄路灯，想想或许不久的将来我们家也可能装上电灯了。
   盼呀盼，终于盼来了开办食堂的日子。学校放了学，我恨不能三步并二步直奔妈妈的织布合作社。在北山东翘舒啸脚下的旧社会的养婴堂，吃大锅饭去了。看呀，真的大食堂，四五个大饭甑并排着，秤饭的管秤饭，收饭票的收饭票，排了很长的队，屋内水气弥漫，烟笼雾罩，人头攒动。或许刚刚开张的缘故，秤一份饭看秤星也要老半天。外面骂骂咧咧，说：“会不会，不会我来”。食堂的人手忙脚乱，还一边跟买饭的对骂，诱人的饭香一阵一阵飘来，直逗得我直咽口水。母亲用饭票买了饭后带回家去，距我家还有二三百米远，到家饭倒出来加些牛皮菜什么合在一起煮。一家人呼呼拉啦一起吃还可以的，只是多了去买饭这个程序，纵有不满也不敢说出来。我说不是放开肚皮吃饱饭吗？妈妈说城里那里有放开肚皮饭的事，每一斤饭票都是用钱买的。这段时间，家里饭掺些菜煮煮还不会感到怎么饿。
   过了二、三个月，妈妈上班的东门养婴堂的合作社合并到现在南门街镇龙宫前的中华织布厂了。我也转到了东门街道食堂用餐，从此我就开始了忍饥挨饿的苦日子。妈妈的食堂在南门，我的食堂在东门，当时社会供应恶化，加上食堂管理的混乱，让我无时不刻遭受着犹如置身火盆上如火炙烤般饥饿煎熬。
那年代，母亲为了养活一家子，只能起早贪黑拼命地去纺织厂干活，赚来全家的吃用。记得织布是计件的，织一匹布八角钱的工钱。我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她已经起床去厂里了，晚上睡了，她还没有到家。在桌上放下一天的饭票。一天三餐，三张。东门食堂在东门街政府隔壁丘屋，是一处旧社会留下的大房子，上下厅，高高的石条门槛，当时个子矮，加上饿，每次跨过这个门槛都感到有些困难，天井过道都是石条。过了五十多年印象还很深刻。我家到东门食堂有二百多米远。早上起床想的第一件事的，该去吃饭了，厨房拿一个碗，脚蹬一双木履，行走在卵石铺就的街路，呱答呱答，响声招呼着周围邻居，他们同样，“讨食自已带碗。”一手捧碗，冬天风大，冷风在巷子里打着呼哨，我们只能缩着脖子，一个个贴着墙根走，个子小，瘦，经常被大风吹得趔趔趄趄的。心下常想我这饥饿身子命运还不如墙头上风中摇摆的狗尾巴草，草不知道饿而自已却每时每刻感到饿，胃里常常火烧火燎的。到了食堂，交饭票，递碗，食堂大嫂，打一勺粥碗里，接过，转身，一边走，一边吸吮，三口二口没了，用手指刮净。回望食堂大桶稀饭。心想如果能再打一、二勺给我该多好呀。边走边回望，依依不舍。
有一次，邻居一个老头邀我一起去食堂买饭。临出门说：“等等，我还夹块豆腐乳去，”我大惊，“你还要豆腐乳！”我吃食堂从来没有想过菜这个字。只想过怎么能使自已不饿。下课了，饿得不行了，常去菜地里找酸酸草根吃，拔出来有点像萝卜，有点甜。吃了酸酸草带来了蛔虫，后来，长了一肚子的蛔虫，常常闹肚子痛，弄去汀州医院，查来查去查出了蛔虫。花了不少钱。
一次节日晚饭，邻居家的老爷子六十多岁了。他一大家子，儿子在县政府工作，儿媳在医院工作，还有一个儿子在美国。饭后，一起聊天，他忽然长叹一声，这个时候谁要让我干蒸猪肉配饭吃个够，我肯替换别人去死。虽然他家孩子们骂了他一通。但当时的社会情况确实如此，当时就是这样的情况，现在想来还好笑，好笑的是“共产主义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桥梁“”的标语一直保存了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