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州*严婆情韵】遥远的星光

相约汀州 · 发表于 2013-12-17 20:18:18

                  遥远的星光
                     戴春兰

在踏出院门的那个瞬间，我抬头望天，雨后的天空婴儿眼神般明澈清亮，颗颗星辰忽明忽暗闪烁，甚至比宝石来得璀璨迷人。我不会知道正在头顶闪闪发光的这颗星的名字，不会知道它为了投射这光芒穿越了多少光年的黑暗，也不会知道此时此刻它是否早已崩塌焚毁。可是，就在这一瞬，它的光芒与我悄然相遇，演绎难以言说的巧合与机缘。
犹如，我和你的相遇，同样美丽得令人怦然心动。
关于你的传说与故事那么多，严福庵、同心桥、沐圣池、云明塔、思省亭、定情台、归心寨……烟雾缭绕中，我静静地望向你，面如满月，眼似寒星，一手拿书，一手持剑，自有一番威仪。透过严面，我却望见你温柔潋滟的波心。所以，相比“严婆”这个称呼，我更喜欢唤你的小名——“兰馨”，犹如唤自家邻家的姐妹。一个凡女子，被抬高到神的位置，端坐“严福庵”灵台，享香火祭祀达六百多年之久，是不是曾如遥远的这星散发出光芒？
在我们同历过的青涩岁月，你是否也脸呈桃红花色身姿窈窕？是否也对镜梳过油光水滑的辫子？是否也蹲在光滑的石板前哼着客家歌谣浣洗过衣裳？是否也整天苦盼着那个健硕的身影经过窗前？那情愫渐渐萌发，窑藏的米酒一样愈久愈浓烈。终于，你轰轰烈烈地爱了，爱上了“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的外来长工，爱上了憨憨地笑露出一口白牙的那个他，飞娥扑火那般义无反顾，无怨无悔！
从揭开红盖头的那一天起，你的人生轨迹从此改变。你挽起衣袖，伸出比白藕还嫩生生的手，涮洗，喂养，种作。小日子虽苦累，却也鸡鸣狗叫热闹非凡。夫君的眉头却难舒展，终于嗫嚅道来：“跟我回乡！”彼时，我怎会相信流传至今的有关你“请出土地神三次感应挽留丈夫”的玄虚？
漫步严婆田，暮霭中苍远的山天一色，九曲溪水碧波荡漾，于古木浓荫中逶迤潺潺，古朴的老屋陂桥，宁静的梯田河湾，一缕炊烟袅袅升起，俨然一个可诗可画的世外桃源了。
“月是故乡明”呵，当年的你是否也像我这样在这山水间徜徉？甚至于珠泪涟涟夙夜忧叹？情到深处总无言的。你温言请求父母借得田舍一角,你相信你们的梦想会在这个山青水秀的山沟里枝繁叶茂；你用路边的蒿麻层层编织成轻便耐穿的草鞋，你说好男儿不忘家却应该志在四方；你把寻常的米饭芋头烹煮成糯香可口的“相思饭”，任谁吃下也满腹“乡思”……
最终，他被你的缠绵与多情深深打动，扎根严婆田，在千回百转的岁月中，与你风雨同舟、披星戴月，共同书写出一个关于家庭崛起关于家族兴旺的传奇！
据说“九曲溪”是你的泪水汇聚而成？是的，同样做了母亲的我才懂。和夜星般繁多的女子一样，你亲经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苦痛，手挑肩挑背负稚子的劳累，一步一个脚印在田间灶头山坡的忙碌，在昏黄的油灯下缝补衣裳的酸麻。不，这些又得上后代冥顽不化更痛彻心扉？你一定也曾严于律已宽以待人为后辈子孙树立道德榜样；你一定也曾端坐在堂屋为他们讲授朴素的家训；你一定也曾对那个不听警责训化的子弟扬起过巴掌暗落过泪水；你一定也曾为他的迷途知返而欣慰地微笑……
兰馨——我再次轻声唤你，唇齿间霎时甘饴留香。我守在岁月的筵席旁，永远记取：这一天，我回想你六百多年前的伤痛、幸福与荣光，即使太阳升起又落下，尽管故事讲过又模糊，但我依然会看见人生的满天星光！
                     【来源：《闽西日报》2013年12月17日】